短视频热门教程据央视3.15晚会报道，网上有平台售卖直播间机器人，用于提升直播间人气、直播间量、点赞、评论等数据，24小时可下单。使用喷子的目的是让不知情的用户被热闹的氛围带动而冲动跟风，在喷子的氛围下付费下单。
事实上，使用水军已经成为直播行业半公开的秘密。“打假达人”王海就曾指出，某大主播的直播间里，活跃粉丝很多都是假的，还存在刷单现象。
但随着监管的加强，这些网络喷子的行踪也变得越来越隐秘。
开菠萝财经在淘宝、闲鱼、QQ上搜索“抖音、快手直播赞/评论/热门”等关键词，发现并没有特别明显的广告。用“看直播”等比较隐晦的关键词搜索，也发现能搜到相关商品链接。大部分商家表示提供直播数据优化等服务，经验十余年，可以提供发票。
但这些链接均没有产品详情介绍页，仅标注了价格。当凯波罗财经询问“直播间点评有具体报价吗？”时，客服回复称，“由于现在比较敏感，请联系客服V沟通，再来这里买合适，现付现付。”
在淘宝、抖音有直播业务的商家徐洋对开博罗财经表示，目前提供线上服务的商家大部分转为私域运营，也有一部分自己开发网站、APP，搭建对外渠道，部分商家屏蔽的功能需要注册才能自主下单。
如今，市场上水军的人气也差不多。3月15日晚会上，一名工作人员介绍，“直播100人在线一小时49元，点赞100180元，30条评论59元。”徐洋说，随着进场人越来越多，价格也降下来了。此前，100个人气直播（真人）的价格能在220元左右，非真人则在80元左右。
除了可以控制直播间人气、点赞、评论外，短视频的点赞、评论、转发，以及收藏、播放量都可以用来刷单，价格从几元到几百元不等。
在旭阳发来的某商家最新的抖音价格表中，每1000个优质真人粉丝的价格为239.4元，每50个真人点赞价格为2.74元，20条优质真人评论的价格为17.1元，1000个视频播放量为0.27元，100个作品转发为10.45元，20个视频收藏为4.69元。数量可无限叠加，而且产品价格越高，一般回款越快。
今年2月，某服务商在微信群里发布广告
很多行业对水军的需求越来越大，在多个上线水军的接单群里，每天都有海量的水军需求，甚至还有一些更奇葩的需求，比如为一些游戏平台提供水军，提高游戏人气，吸引更多玩家花钱充值。3月15日晚会上，就有爆料称糖果联盟、贝贝捕鱼、棋牌、斗地主等游戏都购买了上线服务。甚至有人雇佣网络喷子，到竞争对手的直播间自动投诉甚至抹黑。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数据的地方就有水军快手耍赞上热门，很多你看到的数据都是可以被盗取的。”徐洋说。
事实上，快手和抖音各自都有官方的流量推广工具，分别是粉丝号和DOU+，主播和MCN机构付费后可以推广直播间、提升相关数据，相比市面上很多网络喷子公司，价格较高。
直播平台官方通常不会授权第三方公司刷单，并制定了相关规则严厉打击刷单行为。不过也有业内人士认为，网络刷单客观上推动了直播平台数据的“繁荣”，平台态度在一定时期内会比较模糊。
北京智普律师事务所主任李胜对凯博罗财经表示，网络喷子采取的音量控制、违规推广、编造、展示虚假信息等诱导手段，从民法角度违反了《消费者权益保护法》，隐瞒了产品或服务的真实情况，侵犯了消费者的比较、鉴别、选择的权利。如果有人付费刷屏，故意制造网络热点，引发不当社会舆论，实施诈骗等行为，轻则触犯《治安管理处罚法》，重则触犯刑法，涉嫌寻衅滋事罪、诈骗罪等。
海军背后的利益链
那么，这些公司如何控制大量“真正的”网络喷子呢？
据央视3·15晚会曝光，一些直播公司会通过群控系统控制大量喷子。据工作人员介绍，所谓的群控系统就是用一台电脑同时控制一百部手机，冒充一百个真实用户，充当喷子。
“10台电脑就是1000台，100台电脑就是1万个喷子，很多直播公司都会用这样的群控系统，有些大主播能花上亿建机房，规模非常大。”群控软件销售员林经理说。
群控系统运行现场
嘉兴市昱禾文化传媒有限公司推出的云控系统操作起来更加简单粗暴，一部手机就能同时操控200到2万部手机充当水军。为了让喷子们看起来更像真实用户，在进入直播间时，昱禾的云控系统还能提前设定批次、进入时间以及不同的发言内容。
有了设备之后，水军要想进入直播间、游戏APP，首先需要注册成为这些平台的用户，数千个水军账号是如何注册成功的？
嘉兴市昱禾文化传媒有限公司周经理提到，其公司使用的是物联网卡，该卡可用于注册短视频平台账号。百度百科查询显示，物联网卡是运营商为物联网服务公司提供的用于智能终端设备联网的卡，只批量销售给企业用户，广泛应用于共享单车、移动支付、自动售货机等领域，并不面向个人用户。“无需实名认证”的特殊性，让物联网卡成为网络诈骗的新工具。
亚润金网络科技有限公司周经理提到，公司通过云控系统将大量居民身份证信息导入数据库，在用水军账号进入游戏前，系统会自动输入姓名和身份证号码，而身份证号码则是通过灰色渠道获取的。
随着批量注册账号、操作便捷，海军行业也变得更加肆无忌惮，刷赞公司为了更好地控制利润成本，也会以极低的价格收购二手库存机器，作为刷赞工具使用。
北京中银（南京）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曹炜表示快手耍赞上热门，买卖身份证件及相关个人信息属于违法行为。《刑法》规定，违反国家有关规定，将公民个人信息出售或者向他人提供，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或者单处罚金；情节特别严重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违反国家有关规定，将在履行职责或者提供服务过程中获得的公民个人信息出售或者向他人提供的，依照前款的规定从重处罚。
李胜补充道，买卖居民身份证件罪为合并犯罪，即法律不仅惩处卖主，也惩处买主，因此该罪对买主和卖主均适用。而买主购买身份证件的行为，也属于以非法方式获取公民个人信息的行为，因此也涉嫌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
除了直接售卖水军服务赚取利润外，“招代理”也是这些机构的盈利方式之一，也就是发展下游的代理销售员。
据开博罗金融介绍，成为代理销售员只需缴纳入驻费，每笔订单可赚取约10%-15%的佣金，而且代理销售员可以自行定价，支付佣金后，剩余的差价归代理销售员所有，还可以继续招揽销售员，实现更多利润。
是谁在助长网络暴力？
为何互联网平台数据造假不断被禁止，而海军生态却持续蓬勃发展？
近年来，网络喷子产业规模日益庞大，与直播电商行业的野蛮生长不无关系。
天眼查数据显示，目前我国直播电商相关企业近5500家，从事直播电商相关业务的企业中，0.85%的相关企业遭遇法律诉讼，5.90%的相关企业出现经营异常，0.34%的相关企业遭遇行政处罚。
其次，直播电商领域存在数据造假的需求。直播电商行业人士麦子总结称，对于博主来说，刷量可以让他们获得更高的市场溢价，漂亮的数据可以让品牌满意。对于媒体来说，好的数据可以让品牌得到很好的诠释。对于平台方来说，平台流量的虚假繁荣可以帮助他们在投资市场获得更高的融资。
雇佣水军是需要成本的，这样的恶性竞争不会停止。“其实现在大部分品牌都是花钱买面子的，从节省成本的角度来说，我觉得大部分人都不愿意用，如果大家都不用，其实可以更专注于品牌建设。”麦子说。
他进一步指出，签约MCN的主播，流量造假现象会更加严重。这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商业化程度高，对盈利要求严格，另一方面商业化本身就是对粉丝的消耗。如果想弥补这种逐渐下降的信任度，还是需要靠高投入的营销和拉升流量来带来漂亮的数据。
徐洋表示，目前刷量现象的出现，必然是行业整体混乱造成的，不刷的话其他MCN机构和主播也刷，数据差距会很大，再加上有些品牌对于传播和销售的效果有更高的期望，或者买家和卖家的合约要求更高的目标，为了达到目标，有些主播和经纪人选择坑人。
曹炜指出，网络喷子屡禁不止的原因，客观上来说，喷子具有一定的隐蔽性，更核心的原因是相关主体能够获利，收益与风险，也就是被发现的可能性不成正比，或者处罚的轻重与收益存在不成比例的关系。再者，一些平台缺乏责任感，没有尽到必要的审核、监管、防范义务，一些平台甚至为了追求利润，明知故犯、纵容虚假喷子。
可见，在利益面前，购买喷子服务的商家和直播平台都一定程度上助长了网络喷子的滋生。
“谁是奸商，谁就是在助长网络喷子，那些无良商家和缺乏自律的平台，应该好好反思一下自己。”李胜一针见血地指出。
“世人受苦已久！”数据造假、虚假宣传被视为直播行业乃至整个营销行业的两大毒瘤，应当予以铲除。
多位业内人士指出，其实平台真正封堵刷量行为在技术上并不困难，但背后是强大的产业链，平台本身是受益者，包括广告主、代理商，都“沦为一根绳上的蚱蜢”。
利益驱动、诱惑诱人，3月15日晚会上水军曝光的乱象，让人冰冻三尺。李胜建议，行业需要自律和建立有效的监管机制，需要有壮士断腕的勇气，才能迎来行业长期健康发展。希望通过这次曝光，消费者更加理性，商家、平台更加自律，监管机构逐步加强立法和执法力度。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旭阳、麦子为化名。）
*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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